2017年3月，教育部、國家發改委、財政部和人社部印發《高中階段教育普及攻堅計劃(2017—2020年)》，提出到2020年，全國普及高中階段教育，全國各省(區、市)毛入學率均達到90%以上，并將提高教育質量擺在突出位置。2017年10月，黨的十九大報告強調“優先發展教育事業”，明確要“普及高中階段教育”。

我國高中階段教育包括普通高中教育和中等職業教育，具體到落實層面，地區發展的差異、資源分布的不均、教育傳統的迥異等都是攻堅的影響因子。為此，我們探訪了不同地區、不同類型的學校，近距離觀察、思考，如何更堅實地走好普及之路。

——編 者

位于冀南地區的河北省沙河市第二中學，已經走過近20個年頭，110個教學班，6500名在校學生，學校體量不小。目前，沙河市有3所高中、4所中等職業學校，在校生共16045人，其中高中生11043人，中職生5002人。

“生源不均衡是我們學校最大的困惑”，沙河市第二中學校長劉平原說，“學生的入學成績以二三百分居多，生源質量相對較差”。

生源參差不齊，抓好教學和管理不易

“學困生多，必須一手抓教學，一手抓管理。”劉平原說。

在一份不完全的分數統計排名中，記者看到，高三某文科班的陳姓學生以418.5分的成績，在全校排在第三十位，而班上另一位常姓學生總分為199分，排名為436，英語、數學、歷史三門均為零分。其他學生的成績也多有一二十分的，普遍偏低。以2017年河北省高考一批錄取分數線517分為參考，這個文科班的43名學生，沒有人上線。以本科二批395分來看，僅有3人過線。

為此，沙河二中提出了“分級管理、分層教學、多元發展、特色培養”的辦學方針。以分層教學為例，學校針對學生的學習狀況，在整個年級劃分出培優班、實驗班和普通班。“具體到年級，對于特長班的學生不要求跟年級比進度，從初中復習抓起，以學會為準。”劉平原說，尖子生則可以在本年級選導師，學校對導師進行補助。

生源參差不齊，學困生較多，管理起來也有難度。今年剛讀高一的姚姓學生來自農村，跟著爺爺奶奶長大，從上初中開始便迷上了網絡游戲。“有時為了玩游戲，甚至把生活費都用上了。”為了方便溝通，不少父母為孩子購買了手機，但孩子自制力差，“睡前看下手機才能得到片刻的放松。但一玩腦子就興奮，也不容易睡著，第二天上課沒有精力。”一名學生說。

其實，沙河二中在管理學生方面做了很多探索：公布“十條禁令”;對學生實施“駕照式管理”，每學年每個學生12分，扣完后直接除名;借鑒衡水中學的激情勵志教育，課間操舉行宣誓活動，每天下午唱班歌，以學生管理促進教學管理……不過，新的管理方式也讓一些學生難以適應。“學校過于強調對學生日常生活中的著裝、發型等，反而對教學情況的要求不高了，有些本末倒置。”

采訪中，不少教師反映，除了耐心說服學生外別無他法。“加上現在很多獨生子女心理承受能力差，受不得一點委屈，否則家長就要找學校鬧事。這就導致很多老師即便想管，也不敢去管或不能大膽地去管了。”該校數學教師申柱芳感慨。沙河二中副校長趙曉勇也有同感。從事學生管理十余年來，他的直觀感受是，學生素質比以前高了，打架斗毆現象也基本消失了，“但由于學生心理承受能力差，極端行為增加了。”趙曉勇說，一旦發生安全事故，就是學校“一邊倒”的責任。

教師工作量大，學校辦學經費緊張

“現在很多所謂的名校，背后都有一所民辦高中在支撐，使得教師待遇有保障。但公辦高中不能走收費渠道，教師們的收入只剩下工資。”沙河二中黨總支副書記李春筍說，學校教師每半個月休息一次，用趙曉勇的話來說，“忙得連交電費的時間都沒有”。教師每月平均工資為三四千元，早自習課時費一節2元，晚自習一節6元，“還不夠一頓早餐錢。”

近兩年，沙河二中從每年1000萬元的學校正常收費中，拿出120萬元進行教師績效工資改革。“改革后，每位教師半年內能增加1000元至8000元不等的收入，改變了干好干壞一個樣的局面。”劉平原說，但學校的各種開銷也不小，“冬季取暖費一天就是1萬元，加上電費、水費等。前兩天學校會計明確跟我說，賬上快沒錢了。”

作為邢臺市19個縣市中的兩個縣級市之一，沙河市經濟發展水平首屈一指，縣域經濟綜合實力連續多年進入河北省30強縣(市)之列。在2015年中國社會科學院發布的全國縣域經濟競爭力排名中，沙河市位列第168位，位居全省第九位。沙河市教育局的數據顯示，2013至2016年，沙河市財政預算內教育經費較上年分別增長6.6%、8.63%、23.78%、10.72%，均高于同期財政經常性收入較上年增長率，2016年教育經費達到5.84億元，而當年該市公共財政收入為9.04億元。不過，相對于當地的教育規模，這樣的投入仍顯不足：目前，沙河市有各類學校110所、在校生76257人和教職工5527人。

比起中等職業教育，當地多數家長仍傾向普通高中

如果不讀高中了會去干什么?“打工掙錢，然后早點結婚唄!”一位學生家長如此看待學習成績差的子女，“那樣我就可以早點當奶奶了”。在沙河市的一些農村地區，婚育年齡顯得偏早。農村的男孩子普遍在18歲后就開始張羅婚事，“在咱農村有一種說法，叫有人不算貧，沒人貧死人。家里早點要孩子，是人丁興旺的表現，就是再窮也沒外人敢欺負。”新城鎮新城村一位村民說。村里有位37歲的村民，如今已經是4個孩子的父親。

但家長的想法并不代表所有孩子的選擇。“如果不上學了，我肯定不會那么早就嫁人。我要到城市去打工，過自己想過的生活。”沙河二中一名高三學生說。不少輟學的孩子陸續去南方的一些大城市打工，而留在村里的則在想著自己的出路。在新城村，一些連初中都沒上完的孩子靠玩網絡游戲增加收入，“打裝備然后賣給其他玩家，一個月下來能有3000元左右的收入。”新城村一位霍姓婦女說，自己的兩個兒子都干這個。她的小女兒去年考上了一所本省的專科學校，將來的就業問題依然困擾著這位母親。

2014年，教育部要求職普分流，即職業高中和普通高中分開，“總體保持普通高中和中等職業學校招生規模大體相當”。以就業為導向，沙河市依托二中成立了職業技術學校(一校兩牌)，職教招生居邢臺各縣市之首。其中，學前教育和電子商務專業被認定為省級骨干專業。數據顯示，2015—2017年，普通高中適齡人口毛入學率分別為59.0%、57.6%、61.3%;中職適齡人口毛入學率分別為32.1%、33.3%、32.7%。“2010年，沙河市即通過省普及高中階段教育(簡稱‘普高’)評估驗收，2017年又通過省‘普高’復查驗收。”沙河市教育局黨委委員羅延輝說。

調查顯示，與就業聯系更緊密的中等職業教育，成為初中畢業生升學的重要選擇。然而，除了一些農村學生家長對此不甚了解、需老師做宣傳普及工作外，多數家長仍傾向于讓孩子就讀普通高中。“雖然知道孩子成績差，但還是希望他能考上一所大學吧。畢竟，現在社會競爭太激烈了。”一位學生家長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