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月7日，第五屆世界教育前沿論壇 在線上成功舉行。本屆論壇主題為“元宇宙?永續性?積極心理：教育之未來”。來自中國兩岸三地及美國、新加坡的教育工作者參加了交流，累計超230萬人次的觀眾在云端同步觀看。其中在“ SDG與體驗學習” 主題環節，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前助理總干事、中國教育三十人論壇學術顧問唐虔先生進行了精彩分享，現將實錄進行整理，以饗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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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虔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前助理總干事

中國教育三十人論壇學術顧問

今天非常高興，有機會和幾位嘉賓一起參加本次論壇。程介明教授讓我講一講SDG4，也就是可持續發展目標4的背景，供大家參考。

聯合國在2015年確立了2030年可持續發展議程，設立了17個在2030年需要達到的可持續發展目標（SDGs）。其中目標4是教育領域的目標，這些目標被世界各國領導人在2015年的聯合國峰會上批準，并且承諾作為國際社會在今后15年的發展目標。我擔任助理總干事時，領導教科文組織與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和世界銀行一起，組織了全球范圍內的專家磋商，準備SDG4。

在座各位都是很有成就的專家學者與實踐者，我想從不同的角度，講一講全球教育發展的背景，希望對大家有所助益。

教育是最基本的人權，每個人都有受教育的權利

聯合國的理念是教育是最基本的人權，每個人都有受教育的權利。從1990年開始，聯合國在全球范圍內推動了EFA（全民教育運動），設立了不同的目標。目的有三個：第一，為各國今后的發展教育指明方向；第二，讓各國之間有所比較；第三，希望促進大家的交流與合作，讓先進幫助后進，來共同進步。最終目的是助力全球發展教育，沒有教育，就不可能消除貧窮，就沒有社會經濟發展，就不可能保證世界和平。

我首先講一下全球全民教育發展目標的演進。1990年，世界全民教育大會在泰國召開，確定了6個十年期的全民教育目標。希望十年后實現全民教育。在十年之后的2000年世界教育論壇，世界教育決策者集中在塞內加爾，發現目標遠遠沒有達到。于是又設立了6個新的為期15年的目標，要求2030年達到。同一年在聯合國的千年峰會上，確定了8個千年發展目標，其中2個跟教育相關，也是15年時間。2015年的世界教育論壇在韓國仁川舉辦，有140多個國家的教育部長在這里舉行峰會，發現這個15年目標遠遠沒達到，于是建議建立新的15年目標，叫《2030年教育議程》，把這個目標提交給2015年聯合國首腦峰會，把它作為可持續發展議程的17個目標之一。可以看到的是，這些年來不斷設立目標，但是大家低估了實現全民教育的困難，并沒有完成。

2030年要實現包容、公平的全民優質教育和終身教育

那么2030年可持續發展目標4（SDG4）是如何形成的呢？從2012-2013年開始，有兩條并行的軌道。一個是聯合國搞了一個開放工作組，有70多個國家的代表開始工作。同時聯合國系統做了分工，在教育領域由教科文組織和聯合國兒基會、世界銀行組織全球磋商，來提建議。在2012-2013年，我們首先組織了各大洲的教育專家進行磋商， 2014年又組織了全球專家的磋商，同時把建議提供給聯合國開放工作組。到了2014-2015年，我們組織了政府間的各國教育部長磋商，也把結果提供給聯合國。在2015年韓國仁川的世界教育論壇上，140多個國家的教育部長提了一個總建議給聯合國秘書長。聯合國秘書長在2015年提交世界各國首腦峰會，最后確定了SDG4目標作為17個可持續發展目標之一。

當初我們的專家學者和教育部長們的建議是，要有一個總體目標，即到2030年要實現包容、公平的全民優質教育和終身教育。但只有一個總目標還不夠，還要有具體的要求，不然就很空洞，所以又提了七個具體目標，有提供免費義務的一年學前教育和九年基礎教育，還有掃盲、職業教育、成人教育、高等教育，還包括了人文主義的理念，就是要開展可持續發展教育和全球公民教育。

目標的實現：合格的教師和足夠的教育投入

還有兩點是作為保障因素，就是要有合格的教師和足夠的教育投入。對教育投入提的目標是，各國將至少4%-6%的GDP或至少15%-20%的公共支出用于教育，這是各國專家與教育部長們的建議。這些建議到了聯合國總部之后，外交官們討論以后采納了建議，最后的SDG4用語是“確保包容、公平的優質教育，促進全民享有終身學習的機會”。外交官接受了這四個基本因素：包容、公平、質量和教育的全過程（即終身學習），但在具體的目標上有一些調整。他們建議了七個具體目標和三個所謂“實施方式”，從一到七是基礎目標，有12年免費基礎教育、幼兒教育、職業教育、高等教育、成人教育、教育公平、掃盲、可持續發展，這些和我們提的建議基本一致。同時還有三個實施方式，是學習環境、提高獎學金數量和增加合格教師的人數。總的來講，他們接受了我們所有建議，唯一缺陷是由于各國之間的政治博弈，沒有把教育投入列為一個具體目標。

可持續發展目標4（SDG4）的建立，是根據世界各國教育專家和決策官員的廣泛參與的磋商取得的共識，最后由各國的領導人確認并做出政治承諾。 它涵蓋了四個基本要素，教育要公平、包容，要能學到東西（教育質量），再者是整體性（終身學習），不是某一階段才學習，是終身學習。它同時反映了人文主義的教育理念，不光是將人視為人力資本，要考慮到教育首先是育人，所以提出了可持續發展教育、人權教育、全球公民教育等等，有這樣一個人文主義的理念。同時它強調所有國家都要達標才算，僅僅個別國家達標不算，而是全球一起達標。同時同意教科文組織的建議，只有目標，沒有監測體系，最后就流于形式了，達不到目標。需要不斷監測它的發展情況。教科文組織提了一個指標體系，并且每年發布一個全球教育報告。全世界各國的教育部每年有義務將國家教育統計數字報告給教科文組織，教科文組織統計研究所利用全球資料，每年分析各國全民教育發展的進展。

最大的遺憾是教育投入沒有列入具體目標

還有一點需要指出的是，有些目標定得比較高，也是為了鼓舞人心。例如教育部長和專家提的建議是提供十年的免費義務教育。但是外交官說，十年不夠，要12年，初中高中都免費。我們說，這個標準肯定過高，2030年達不到。他們說，我們是為了展示雄心，即使達不到目標，也要定得高一點。所以可見除了專業考慮，還有政治考量。最大的遺憾是教育投入沒有列入具體目標，這也是一種博弈的結果。因為一些發達國家反對把這個指標列入，最后就沒有列入。后來發現這是一個極大的缺陷和遺憾。

2015年之后，大多數國家都將其國家教育發展戰略與全球目標接軌，中國有《中國教育現代化2035》，也是和這個目標接軌。現在2015年到2030年，時間過了一半，七年多了。教科文組織這些年一直在監測它的進展情況，多數目標有進展，但是進展速度沒有達到預期。尤其是發展中國家的教育資源還是遠遠不夠。

這里有幾個數字，一個是全球每年有2億6000萬少年兒童失學。過去五年中這個數字基本沒有改變。預計到2030年還會有8400萬失學兒童，也就是說普及基礎教育這個目標達不到了。普及中學教育也還是遙不可及，到2030年估計只有70%的學生會接受中學教育。

過去三年疫情的影響也是巨大的，聯合國現在提出學習危機、預算危機。因為疫情的影響，聯合國的數字是1.5億學生錯過了線下機會，有2億學生失學，90%以上的學生由于學校關閉，學習進程受到了損害。中國受疫情影響，學校也關停了很長時間。同時半數以上的國家由于疫情影響削減了教育預算，特別是發展中國家。這些對完成可持續發展目標4（SDG4）造成了很大的負面影響。

聯合國提出7項重大后續活動，建議各國在后疫情教育給予考慮

2022年9月，聯合國在紐約舉辦了一個“教育變革峰會”，是教科文組織和聯合國總部共同召開的，130多個國家的領導人出席。首先他們承諾疫情過去的后疫情時代，還是要回到優先發展教育的道路上來，而且再次確認要努力在2030年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4（SDG4）。在這個會上，聯合國秘書長發表了一份“愿景聲明”，提出要為學習者的發展提供包容、公平、安全的學習環境，支持教師成為變革的推動者，還提到了數字化轉型和加大全球教育籌資。聯合國感到有預算危機，各國教育投入遠遠不夠。

聯合國有一個“可持續發展目標4高級別指導委員會”，成員有來自各大洲18個國家的代表和一些國際組織代表，是一個全球性的協調機構。它在峰會之后根據各國的報告，提出7項重大后續活動，建議各國在后疫情教育給予考慮。

第一個是綠色教育，講要為可持續發展、為氣候變化做準備，因為氣候變化是人類將來共同面對的巨大挑戰。還有數字解決方案，咱們今天的論壇有兩個很切合這些后續活動的主題，一個是教育為可持續發展服務，一個是教育與元宇宙。另外還包括教育體系的改革、性別平等，要通過更多更公平的創新投資，來改變教育融資的方式。教育的投入確實是當今一個重要的挑戰，聯合國要求各國在投入上要有更多和更好的辦法，這是最近的高級別指導委員會通過總結各國的情況以后，給予各國的建議。

大家可以看到，可持續發展目標4（SDG4）的確立是專業的考慮加上政治的考量，最后又有一些妥協的產物。世界各國的情況不同，在制定目標時，有很多博弈與妥協。這個目標最終還是能對各國形成一種指導性的效果。

過去30年來，國際社會幾次確定了全民教育的長期目標，從1990年開始，但是每次都沒有完成目標，說明在全球完全實現全民教育難度很大。但是目標的確達到了鼓舞人心的目的，同時通過監測手段，也給各國政府很大的壓力，迫使它們多投入教育，并敦促發達國家對發展中國家的教育提供援助。畢竟教育是在全球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基石。今天我們在討論中國教育面臨的挑戰和今后發展戰略時，了解一下當今國際社會的教育發展趨勢，還是有好處的。畢竟世界各國的國情不同，但面臨的很多挑戰是共同的。所以看看別人是怎么做的，看看全球的發展趨勢，對我們的工作會有一定的好處。這是我向大家提供的背景情況，國際教育的趨勢，希望對大家有所參考。

本文根據作者在第五屆世界教育前沿論壇“SDG與體驗學習”的分享整理，有刪節。

第五屆世界教育前沿論壇：國內外大咖分享洞見